品味古籍:明代的長篇小說

       元朝統治者生怕漢人造反，社會管制極其嚴格，甚至把人分成好幾個等級，比印度的種姓制度還要糟糕。過于嚴苛的統治使得元代沒有多少好詩文，唱小戲的大行其道。宋代的教坊和勾欄為元代的戲曲演唱做了歷史性的鋪墊和文學上的準備。元人依據某個故事情節，把許多小詞小令串起來，分別描述不同情境和不同人物，從短短幾首發展到幾十首，慢慢就形成了戲劇�！陡]娥冤》就是那個時代的作品。

　　從元代延續過來的說唱表演，在明中期漸漸形成了廣泛的市場氣象，不僅王公貴族愛看愛聽，就連小集市上也有說書的、唱小戲的、玩雜耍的。這些說唱的內容十分駁雜，其中相當一部分有比較集中的主題，一是三國，一是梁山好漢，還有玄奘西天取經的故事。因為老百姓愛聽，于是就有人把這些故事連成了長篇，原意大概是給說唱藝人提供一個范本。它們印成了大書，到處傳播，于是出現了《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那樣的長篇小說。

　　《三國演義》描寫了東漢末年群雄并起最后達至三國鼎立的歷史過程，書中寫了幾百個人物，主要人物形象鮮明富有個性，其中劉備、曹操、孫權、諸葛亮、關羽、周瑜等最為生動。魯迅曾經對《三國演義》的人物做過深刻而獨到的評論，說諸葛亮智多而近妖，劉備謙恭而近偽�！度龂�演義》有個缺點，即作者站在漢家正統正宗的立場上，把曹操寫成了奸雄。實際上，無論從政治還是從文學上看，曹氏父子，特別是曹操，是了不起的人物。

　　《西游記》的歷史藍本是玄奘法師的《大唐西域記》，這本書不僅有關宗教和政治，也有地理、民族、風俗等內容。印度缺少古代文字歷史，許多節點還要參照玄奘的《大唐西域記》�！段饔斡洝返淖髡叱浞职l揮藝術家的想象力，創造了唐僧、孫悟空、豬八戒等人物形象，為中國文學貢獻了一部杰作。

　　《金瓶梅》也值得一提，它從《水滸傳》中武松故事衍生出一枝來，專寫西門慶，展現了明代生活的方方面面。雖然產地相距幾萬公里，卻和同時期歐洲薄伽丘寫的《十日談》一樣，都描寫了世態人情和人的基本欲望。不同的是，《十日談》著重宣揚人性的合理性，這是和一切為了神的中世紀歐洲文化主流相對立的，因此屬于歐洲啟蒙文學的一部分。而《金瓶梅》則注重了性欲的描述，在人文價值上不如《十日談》，這也是中國缺乏啟蒙文學階段的一個例證。

　　中國的古典長篇小說大都存在一個缺點：上半部精彩，下半部稀松，《三國演義》是這樣，《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是這樣，甚至連清代小說名著《紅樓夢》也是這樣。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因為中國的古典長篇是根據說唱連綴起來的，精彩的都是被藝人說唱加工了許多次的，而不精彩的部分是作者為了完整而添加的。還有，中國的小說家往往將精彩的東西放在前邊，以期先聲奪人；而西方的小說家幾乎都是把最精彩的情節放在后邊，高潮一過，戛然而止。